虛擲空響：2.7克的獨白

文｜陳文瑤

文章出處：典藏今藝術2010年10月號

絲品劇院（Théâtre de la Condition des Soies）為「亞維儂外圍藝術節」（Festival d'Avignon Off）最為古老的場地之一，名為「虛擲空響」（Jeter dans le vide）的張君懿個展，位於觀眾進入劇院之後，前往表演場地的必經之路上。展場充塞著地窖獨有的陰涼與幽暗，建築表面即使漆成白色仍無法掩飾其肌理的粗糙，空間被切割得零碎甚至有種迷宮況味。然而在如此複雜的條件之下，包含了攝影、動畫、錄影以及錄影裝置的八件作品卻安排得極具巧思。

一道鮮豔的橘色軌跡從廢墟般的一角跳出了框外──它將往哪裡去？《軌跡II》（Trajectoire II）由緩到急、急又復緩的乒乓球清脆聲響，在螢幕上描繪出精準的動畫軌跡。理性之後，氣氛隨著《影子》（Ombre）投影裝置跳接為神祕：球影無預警地伴隨著發球聲掠過潭水般的表面，因無人接應而任意彈跳，球聲漸弱、消失。旁邊較小的洞穴裡，有人伸出食指持續往下點著，耳邊傳來意味不明而帶有韻律感的女聲：「緩慢地、輕盈地、快速地……」是以苗文唸出的一個個程度副詞。接著轉角，稚嫩童音讓人跟著蹲了下來：畫面裡，乒乓球隨著童音數數的節奏增減，數目卻未必一致，像是天外飛來一球，或者誰把它撿走（只有你還留在原地嗎？），折回甬道隱約聽見另一種頻率的乒乓球聲響，掀開布幕走進那個狹窄的畸零角落，看到厚厚的一本書，封面上印著：《景框之聲》（Le son du cadrage）。虔誠（其實是好奇地）掀開，挖空的書裡嵌著螢幕，一顆乒乓球彈跳著。它上下左右地撞擊，像要耗盡什麼，然而聲音沒有絲毫破綻，空間也是（或者它只是樂此不疲？）。

「我是踏著命定的軌跡前行，還是游移在無限的歧路之間？」藝術家不厭其煩地，鋪陳出多重層次的聽覺與視覺感知，然後這麼提問。

 註：2.7克為乒乓球的重量。